火焰,灰烬,死亡
赣家人。
用来随心发文的号,慎关。
 

【章石】莲¹


*县拟bg,章贡×石城,书生和莲花精

*不是本地人,不涉三次,写得像oc😰

*第一次尝试古风,翻得很彻底()

*纯属娱乐,请勿上升,毫不严谨




(一)


记得那年他进城赶考秀才,路遇暴雨,道上积着浑浊的水,一片泥泞,实在没法赶路。本以为附近不会有人家,但他的运气算是不错,遇见了一座破茅屋。惊雷落下,雨变得更大,他没有时间犹豫,抱着书本跑进了茅屋。书本被护得很好,身上的衣服却打湿了,冰冰凉贴着身子,还在滴水。雨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停,恐怕要在这里歇一晚了。


茅屋是被人丢弃的,梁上结了白密的蜘蛛网,地上落满了土黄的灰尘。他捡了一块布,过过雨水,略略收拾一下,将上衣脱了晾在一旁;试图生火,可哪里都是阴冷潮湿,便放弃了。只希望明早不会有雨,他天不亮就起来赶路。


借着天光看书,竟入了神,再抬头,已经暗的看不清字。他抬抬手,坐得久,总觉得腰酸背痛,有些乏力,随意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就躺下和衣睡了。


这觉睡得实在不安稳,做了个落榜的噩梦惊醒过来,他觉得浑身都被压在一块重石底下,四肢动也动不得,头昏脑热,喉咙肿痛,想来是染了风寒。他掀起眼皮子,模模糊糊竟看见一位白衣的姑娘,不禁在心里叹息:病得这么严重,都烧出幻觉来了。


那姑娘走近,弯下腰贴了贴他的额头,细细的眉皱着:“……好烫。”


他看着一段白白的手臂停在眼前,柔软的掌心覆在额头,鼻息间嗅到清凉的幽香。断没有幻觉如此真实,想坐起来,但身体猛然发力却只是让他咳出声音。


姑娘轻轻抚着他胸前顺气,一边把他按下:“你烧得很厉害,好好躺着,不许再乱动了。”


他自幼便孤身一人,从来没有谁在生病时这样照顾他,更何况是一位未曾谋面的女子。那姑娘一身玉白,只在腰间系了一条绿色的丝绦,如同三月里抽芽的柳条,未施粉黛,唇红齿白,乌黑的发间插了一朵蕊黄色的小花,眉目流转,微微瞪过来,看得他说不出话。


姑娘从荷包里取出一颗圆润的莲子,抵住他的嘴唇,便化作一滴清凉的水流淌进了喉咙。不知是什么灵丹妙药,身上的不适一下便消减了大半。


“……多谢姑娘照顾。”他勉力站起来,低眼只看她青绿的鞋头,向前作揖,“我本是进城赶考,路遇暴雨,临时在这歇脚,谁曾想着了凉,如果不是姑娘,恐怕我明日定然赶不上了。”


“不必担心,你明日必定会中的。”


“承姑娘好言。”他直起身,依旧低着眼,“小生姓章名贡,不知姑娘芳名,家住何处?改日我必登门道谢。”


闻言,姑娘笑起来:“章书生,你要来我家?”


只因确实存了一份心思,章贡被笑得耳热,抿嘴呆呆地立着。


“我姓石,家住……”


青绿的鞋向章贡靠近,女子解下腰间翠碧的玉环²塞到他的手里。


“待你考上秀才,便可以来寻我。”




章贡睁开眼,看见天边泛起鱼肚白。


原来是梦。


站起身,拍拍衣服上的灰,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章贡看着小巧碧绿的玉环,一时不知如何作想,僵硬着身子像块木头。他弯腰拾起玉环,小心地用衣袖擦拭,细心吹掉上面的灰尘,挂在腰间,又取下来,塞到胸前的衣服里。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,前后左右走了几步,又折返回来,背上书,才三步做两步离开了。






(二)




考试比想象中顺利,章贡以榜一的名声回归乡里。附近的乡镇都知道,在莲花池边有一位年轻俊秀的章秀才,尚未娶妻。


章贡所在的村子大多种莲,他也在自己的屋前挖了一片小池塘。每到夏季,白玉似的莲花便会从池塘里伸出绿色的茎,露出她嫩黄的蕊,随着风轻轻摇,似乎在听书生念书。


不过那是几月之前的美景了。章贡在画上落下最后一笔,轻轻把墨吹干,打算给镇上的刘员外送去。


他自回乡之后,一直留心打听附近的人家,每次去拜访,结果都不如人意。


——或许是他还给不起聘礼。


因而在这段时间,他也一直忙着,给富人家画挂画,替邻里人写对子,倒也攒下不少钱。那翠绿的玉环被包在一小片细布里,他随身带着,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看着它出神。


——或许是他并不门当户对。


于是冬日里没事做的时候,章贡又从认识的世家里借书,一看就会忘记吃饭。池塘的水早已干涸,露出池底黑色的淤泥与褐色的枯叶。章贡用冷冽的水冲洗腿弯厚厚的泥,白嫩的莲藕抱在怀里,不留神折断了一肢。他看着细细的藕丝吊着断藕孤伶晃荡着。


——或许她本就不愿见我,这玉环不过是用来取乐……




燕子回时,章贡又得了风寒,所幸并无大碍。只是不知为何,村里便飞起了“章秀才早已心有所属,相思成疾”的传言,即使寻不到是谁,也伤了许多姑娘的心。


惊蛰又过立春,塘里的水一汪汪地又蓄满了,如同一只明净的眸子。几个月过去,农事渐忙,村里人打趣的传言慢慢被淡忘,章贡将玉环枕在枕头底下,不再拿出来看。


他每日更勤奋地读书:“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涟而不妖……”


窗外池塘里开出了几片莲叶,尖尖的深粉色的莲花苞从碧绿的水和碧绿的叶里冒出来,藏着一点玉白,吸引了数只蜻蜓低低地飞,透明的翅膀快速扇动,扇得人不免有些心烦意乱。章贡抬头,看见泼墨一样的云从天边压过来。


夏日的阵雨来了。人们把屋外的衣服、晾晒的笋干收到屋里,章贡将院里的书一塌塌搬回书架。风吹得门口的树歪倒在一起,雨帘把远处的山罩得模糊,还有几滴乘着风急急拍到了屋檐底下。对门的几片衣布挤作一团,堪堪扒着晾晒的竹竿。是李叔的院子,想必上山去了,家里没人。雨水已经倾盆而下,打在荷叶上发出声响。章贡忙跑过去替人收衣,却发现一踏出门,头顶的乌云便慢慢散开,透出阳光,衣袖上不沾一点水渍,仿佛撑开了一把云开雨霁的伞。章贡愣了愣,来不及多想,替人收了衣服回到家里,再看屋外,依旧是大雨倾盆。³




夜雨催人睡,点燃的蜡烛在玉环上罩了一层昏黄的柔光,章贡再次怀疑那夜模糊的记忆是否属实。他垂眸轻轻摩挲玉环光滑的表面,神色在烛光里看不明白。


待到烛灭灯熄,池塘里白绿的莲花便悄悄张开自己细腻的花瓣。




梦里浮起雾来,章贡不知何时来到一处塘边。只见那池塘密密地生了满塘深绿的田叶,层层叠起,好似在云中纷飞的绿萝,松松堆在一株株白莲的茎上,一直从他的脚下蔓延到视线所及之处。


“江南可采莲,莲叶何田田……”雾中深处传来轻柔舒缓的声音,念词绵软,似吟似唱,由天边落到岸前,莲叶被轻轻拨起涟漪,探出一双手,一位女子坐在舟上出现在他的面前。


章贡认得,一下移不开眼:“石姑娘……”


女子在舟中低眉浅笑,捧起一株并蒂绿白的莲花挡住面庞,却问:“章书生,可认得这是什么花?”


章贡立刻收回视线,闻言又稍抬头:“自是认得……石城翡翠⁴,家中池塘里也有,只是未曾见过并蒂的。”


她越过花望去:“好看吗?”


分明是在问花,章贡却连身都侧过去:“……清丽淡雅,温婉婷立。”


池塘里发出鲤鱼高高越出水面的声音。


章贡再一抬眼,只看见莲花扑到面上来,而她在对他笑。


他目光定定,心尖发麻,险些失语。


“姑……姑娘,”章贡僵硬地作揖,“小生见君步步生莲,宛如出水芙蓉,想来并非凡人,应是天池里的白莲……鄙人一介书生,还请不要如此捉弄于我。”


眼见她弯弯的眉蹙起,像雨中起雾的绵山:“我不是什么天池里的白莲……怎么就捉弄你了呢?”






(三)




几乎是睁眼就感到懊悔,章贡一时失神,望着微微亮的窗外,略有怅然……不该那样说的。


又是几日,末伏也快过去了,池塘里的莲花已经开过几回,安静地在靠在一起,蜻蜓停在青青的莲蓬上,过一会儿又飞走了。


章贡吃过午饭,坐在门口的树下纳凉,下意识望去,寻不到塘里的白莲。


寒冷多雨的秋冬将要来临,到时若再想见如此绚烂的莲花,便又要等下一个六月了。可逝者如斯,也鲜少有人为最后一朵莲停驻——是时候准备过冬的柴火了。往年此时,章贡都习惯早早上山,多备一些柴,卖给富贵人家,补贴家用。


章贡不再看莲花池,眯着眼打量日头。高高的洁白的云堆在天上缓缓移动。


村子坐落在山岭之间,山上多竹,四季常青。热气攀不上去,正好叫人去砍些干燥的竹子放到寒气南下。山脚附近的地早有所属,于是章贡沿着坡上踩出的小道往山里竹林深处去了。


即便是村里的小孩儿也常常跑到山里玩耍,章贡自然对下山的路十分熟悉,可他背着两捆竹柴,第二次回到了相同的岔路口。


面前只有两条路,一条上山,一条下山,中间被一块人高的山石隔开。章贡心生疑惑,取下柴刀在路边的竹上刻痕,继续往山下走去。


林中渐渐浮起一层淡淡的雾,湿冷的风把竹叶卷落到章贡脚下。熟悉山林的人便清楚,这是湿气在上浮,马上就要有雨水。章贡加快脚步,可眼前蜿蜒的小道仍然迅速地隐没在乳白色的雾气中,仿佛有意阻挡他的步伐。浓雾中的山岭成为了一座迷宫,把人悄悄地困在里面。


这条静谧的小道从未如此漫长,章贡心里不由得发紧——直到他再一次来到岔路口,在雾里看见梦中的女子。


她轻轻地靠在山石边,低垂着头。


章贡几乎认为自己还在梦里,但又清楚地否认。可现实怎会有女子独自出现在深山之中?一时恍惚,眼前的雾变得更浓,要把女子的身形隐秘。


“请等一下……!”章贡未曾多想便喊出口,腿脚也自动来到女子身边。


这回确是看得明白,她抬起头来,明净的眸子像夏日的莲塘。


章贡卸下刀柴,又盯着地面瞧:“石姑娘……为何在此处?”


好像早已料见章贡的到来,她只是看着他,轻声道:“雾太大了,我下山的时候踩到石子,崴了脚。”


章贡随着手指看去,裸露在外的一截细白的脚踝微微肿起来,有些发红;而另一只脚并无大碍,套了一只碧绿的玉脚镯。


章贡登时觉得怀里的玉环烙得他脑袋发昏心口发烫。


不远处,随手划的刻痕静静的留在竹上,他和自己说,寻常女子定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。


——因而他这是寻到了自己的白莲。


章贡掩下神色:“一会就要下雨了,若是不嫌弃,我背姑娘下山吧。”


她安静地点头,伸出手搭上章贡的肩膀。


很难言语出这种感觉,像是植物的根茎自然生长攀附到身上,滑腻的肌肤让章贡感觉到诧异和羞愧。他毕竟算不上坚实的庄稼人,可女子的轻盈让他毫不费力,只觉得托了一篓子莲藕而已。


“章书生,似乎已经下起雨了。”


章贡回过神,细小的雨无声落到面庞上,凉丝丝的:“抱歉,是我来得晚。”


身上人不做声。


雾气丝毫未减,哀哀愁愁地游荡,雨水汇聚在叶尖,滴落到地面上,和着耳边一声轻叹。


必须要说些什么。


“姑娘可是有何心事?小生不才,但姑娘说什么我都愿意听的。”


“……我有一心上人,却不愿寻我。”


脚底的土路变得泥泞,章贡低眼小心走过。


“或是他寻不到罢。”


“他也总托词借口,不愿看我。”


章贡绕过一个浅浅的水坑。


“或是自觉口齿笨拙,恐有冒犯。”


那处刻痕又出现在眼前,天色也灰蒙蒙的,圈在颈脖上的手臂发凉,背上似乎比方才还轻了许多,像背了一篓子莲花。章贡顿了顿,继续走。


似乎是愿意说话了,即使雨势渐大,身上的人也毫不在意:“你可愿听我说一个故事?”


“姑娘说什么我都愿意听的。”


“……无聊时从话本里瞧来的……说的是一朵石城翡翠,日日在池塘里听书生念书,倒也生出灵识来。花开便舒展在风里,从窗外看书生写字;花落便沉睡在泥里,悄悄倾听书生过往的脚步。年复一年,她终于苦心化形,得以与书生见面,在赶考路上治好他的风寒,满心欢喜,成为伴侣……”


“书生能有这样的际遇,也是十人九慕。”


“这谁又说得清楚呢……”


章贡还想说些什么,但脚下泥泞不堪,险些滑倒,只得稳了稳,听身上人继续道。


“后来,白莲不愿对心上人有所隐瞒,当面变化原型,却不想书生惧怕精怪,大惊,夺门而出……再也没有回来,空留莲花独自凋零……”


大雨倾盆,雨水从面上留下来,模糊视线,寸步难行。章贡更加如履薄冰,生怕踩滑了脚。这时头顶突然撑开一把绿婉婉的莲叶伞,把雨帘遮蔽在外面。身上人伸出手替他将贴在额头的湿发理到耳后,手指冰冰凉凉,不做声响。


若是常人遇见如此怪事,早已毛骨悚然。但章贡只是无言,默默背着轻飘飘的女子,一同走在雨天的竹林中。


许久,他说:“书生太过迂腐,不值得那白莲如此。”


“何以见得,世人皆说精怪害人,只怕落在你身上,也与书生不二。”


再一次回到了岔路口,章贡寻了寻竹上的刻痕,无意中瞥见肩颈处搭着的白白的藕节。


雨点跃在圆圆的莲叶上,散开一片透明澄澈,流进章贡的心里。


他暗自笑笑:“精怪害人,可在我看来,莲听书识礼、治病助人,纯良聪慧,品性高洁,定然是天上的仙子。”


“什么仙子……”她的声音听起来失落又哀愁,“仙灵需是六根清净、无欲无求,她的心藕断丝连,只能是地上的精怪。”


章贡沉默片刻:“……她想要成仙吗?”


“……以前是想的。”


天气怪异,大雨磅礴,竟打起雷电。头顶亮起一刹闪电,在轰鸣声中映照出女子模糊的影子——在衣襟之上代替女子面容的,分明是一朵洁白的盛开的莲花。


“秀才,为何不怕我?”


走了许久不见出路,章贡便停下来,告诉她:“遇见你以前,也是怕的。”


话音方落,背上的女子的重量也一同落了回来,一晃神便发现已然站在山林脚下。



“后来呢后来呢?先生快给我们讲讲吧!”

莲花池旁边的学堂里,一群刚下课的小孩围着先生听故事。

先生笑了笑:“后来就像寻常的话本一般,书生和莲花精做了夫妻,幸福美满。”

梳着辫子的女孩撅撅嘴:“真没意思,我看那书生分明就是个登徒子,怎么好意思看人家莲花姑娘的鞋头?”

这时又有小孩跳出来:“我家里的话本可比先生的故事有意思多了。”

“我不信。”

“不信来我家看看不就知道了!”

……

先生站在门口望着孩子们嬉闹着归家。

屋里传出夫人的声音:“都是以前的事了,怎么还老翻出来讲……”

“想起来了,就讲讲。”

“有什么想的,女娃娃都说你是登徒子啦。”

“哈哈……那就是吧。”

先生走入屋内,玉环在腰间微微晃荡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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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  石城县是中国白莲之乡

2  玉环为莲的雅称,在古时也常做定情信物

3  民间有莲花仙为人避雨的传说

4  石城翡翠是莲花的黄绿色品种,并非白莲,此处是为情节稍作变动(如图)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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